撞船的海上意外
2016.02.29
憶一起撞船的海上意外
田文國[1]
商船工作期間，發生一次重大撞船意外，船被撞了一個大洞，大廚意外死亡，往事歷歷在目，現整理當時日記及相關報刊報導，對當時的船東、船舶及故人，獻上無限懷念與感恩。
1、事故發生
1978年4月27日，當時筆者任職於大茂航吖尽汉９廨啞�(M/V Sea light)大管輪，日本時間清晨0320正當我要起床準備接航行班時，朦朧中覺得船劇烈的振動搖晃一下，由經驗判斷船可能上山了(船擱�)，急忙由住艙房間向右舷衝出到走道附近，只見海面風平浪靜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，但聽到機器有規律的發出咿D振動，心中想可能是睡覺睡朦了，返回房間洗臉刷牙準備接班，聽到室外一片吵雜聲，報務主任秦安瀾告知大廚死了，正納悶一大早怎麼開這種玩笑，經確認原來剛才船劇烈的振動搖晃是左舷與日本國內線船舶『大信丸』相撞，急忙由住艙房間向左舷衝出到走道附近，只見下層船員住艙破裂大洞，燈光外露，舵工江興華正指著左後方『大信丸』，說她來撞我們，當時海平面風平浪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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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1海光輪於新幾內亞裝載原木作業 |
2、國內報紙報導
1978年4月28日，聯合報新聞三版及中央日報6版報導如下如圖2、3所示：
(1)海光輪大信丸 橫濱海域相撞 大廚何增當場死亡
[本報綜合27日外電報導]日本海上保安廳說，2997噸的巴拿馬籍貨輪『海光輪』與一艘199噸日本籍貨輪『大信丸』，於格林威治時間年4月26日18時20分(台北時間年4月27日2時20分)，在橫濱以南110公里水域相撞，海光輪上一名中華民國船員當場死亡，死者是在海光輪上擔任大廚、48歲的何增。
[台北訊]在日本外海發生撞船事件的巴拿馬籍貨輪『海光輪』，由台北大茂商吖敬泶業務，船上共有23名我國籍船員，其中大廚何增已證實死亡，其餘船員大多無恙。
其他22名船員是：船長李德璋、大副馬揮、二副馬志輝、三副麻海旺、輪機長楊福棟、大管輪田文國、二管輪季壽山、三管輪許昌茂、船員陳林卯、秦安瀾、唐廷欽、董芳清、楊永立、陳基志、謝友江、江興華、宋學舜、鳳濤汕、李儉、楊長生、武鳴岐、王善亭。
大茂商吖菊f：『海光輪』撞船原因尚未查明，對於發生此一事件，表示遺憾，並派員慰問與從優撫卹死亡船員家屬。
(2)中央日報6版報導
[法新社日本橫濱27日電]一艘巴拿馬籍貨輪今天上午在此間以南110公里與一艘日本籍貨輪『大信丸』相撞後，貨輪上一名中華民國籍船員死亡。
此間海上保安廳總部接獲的消息說，有23名中華民國籍船員的2997噸的『海光輪』和有三名船員的199噸的『大信丸』今天清晨3時20分許相撞。
睡在船尾附近的『海光輪』上48歲的大廚何增，在『大信丸』船首撞及貨輪船尾時喪生。
『海光輪』是在從橫濱駛往靜岡縣清水途中，與『大信丸』相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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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2海光輪撞船中國時報Apr/28/1978 3版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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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3海光輪撞船中央日報Apr/28/1978 6版 |
3、撞船事件發生敘述
4月26日晚1800開航由橫濱駛清水港，減速航行預計4月27日早晨0800進港， 4月26日晨0320駕駛台當值二副馬志輝及舵工江興華，機艙當值二管輪季壽山及機匠楊長生，正準備要叫班時在日本下田(Shimoda)港外石廊崎(Irozaki)海域發生相撞，其位置及碰撞相關方位如圖4所示。
據當值二副及舵工所述，當時海面風平浪靜，當值二副也向舵工提及注意該船方向，但好像有一支無形的力量，使二人當值時失神般暫時疏忽，時間飛也快的過去，等發現對方太近時已來不及了。
據事後日方海事調查，由於『大信丸』撞及『海光輪』左舷，依避碰規則為義務承讓船，『大信丸』船長承認當值疏忽(失神睡覺)，願意承擔全部刑事責任及賠償，由於事故二船同為一家保險公司，日方聲稱暫時扣押『大信丸』船長，並很快的訂出雙方責任為『大信丸』承擔85%及『海光輪』承擔15%碰撞責任，船長再申訴稱完全為對方疏失，但法院告知明知對方『大信丸』有錯但『海光輪』也有避開的義務，因此定讞此一判決。
身為輪機人員的我也因此學習到，任何雙方碰撞意外絕對不是單方面責任，對日後的工作也因此而格外啟發及小心謹慎。
因為『大信丸』為日本國內線船舶，且船長為日本人又在日本法院判決，所以日警方聲稱扣押『大信丸』船長，我們認為只是口頭聲稱，實際情況大家好像都認為不可能被扣押日本船長。
很幸叩氖侨辗劫r償撫卹大廚何增家屬，使家屬方得到應有的補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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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4海光輪撞船相對位置圖 |
4、撞船現場雙船舶相關位置
2997噸『海光輪』與199噸日本籍貨輪『大信丸』相撞，其相關方位與位置徒手草繪如圖5~8所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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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5『海光輪』與『大信丸』相撞，銅匠睡孟中見到一片火花向後移動 |
圖6『大信丸』船艏進入『海光輪』，船體將熟睡副機匠長推至地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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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7『海光輪』船體破裂由於雙方前進移動，使『海光輪』左舷船體鋼板向後卷曲 |
圖8『海光輪』左舷船體向後卷曲，不幸大廚卷入其中，當場睡夢中死亡 |
5、幾種巧合
世上事真正巧，就算是事後諸葛，但我願把當時的事實說出。
(1)當4月26日，『海光輪』停泊日本橫濱山之內一號碼頭，當日午飯後，公司發四月份船領薪，二副忙著廣播船員大抬發薪水，大伙領了薪水後一一準備下地購物，這時大廚也領了薪水及全船伙食費後，急著還二副所積欠之錢，二副由於忙著在大抬發薪水，就應了一句不急嘛，但大廚急著下地到橫濱中央市場買菜，竟回應一句『不行我沒有時間了』，由於我在房間內換衣服，房間正在大抬對面，當時確實千真萬確聽到這一段對話，心中納悶想到大廚怎麼這麼說話？也沒有進一步思考接話，想不到當晚 1800開航去清水港時，4月27日清晨0320撞船大廚就再見了，真應了他一句，『我沒有時間了』。
(2)由於大廚何增與二廚武鳴岐，二人是海軍中長年好友，也是同鄉。由於大廚何增是剛自海軍退伍，曾任職海軍通訊艦『高雄軍艦』信號上士多年，持有二等三副證書，由於對商船航海工作並不熟練，暫時上船任職大廚，且近日新結婚，而武鳴岐較其早上船，二人不時房間內促膝長談，近日大廚竟談及其身後要如何處理，好像有幾分在交待後事，武鳴岐不時責備其不要想太多，事發後令二廚武鳴岐自責不已，講出這一些話令船員們心頭不勝稀噓。
(3)銅匠陳林卯海軍常備士官出身，身經國共海上內戰，見過不少血腥及殘忍的內戰受傷與死亡現場，各種場面都見過；撞船發生事後該層住艙沒人敢住，都跑到上層住艙與同事打地舖，唯銅匠陳林卯一人獨自於該層住艙睡覺，有一晚銅匠自稱該層住艙整夜不寧，就好像有人很不服氣般在收拾行理，起床開燈後又安靜了，只要一關燈吵雜音即恢復，由於銅匠知道大廚有委曲及不服，只好起來點香並告知：『怨有頭債有主，我與你無怨無仇，同事一場，你有任何委曲託夢告訴我，我返台後一定幫你辦到，請你別打擾我睡覺，明天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』；據隔日告知事後再也沒有任何吵雜聲音出現，船員們都十分佩服銅匠的膽識。
5、事後檢討
撞船意外幾秒鐘就發生了，極端不幸造成人員死亡及重大財產損失，事後的海事調查及法院審理造成船長、輪機長、二副、二管、舵工及當班機匠等多次出庭，尤其船長及二副數次不斷疲勞轟炸似的詢問，雖然機艙並無任何海事責任，但事後的修理復原工作，使輪機員於修理工作上疲於奔命。
數日後定讞判決的雙方責任分攤為『大信丸』承擔85%及『海光輪』承擔15%的意外碰撞海事責任，法院告知『明知對方大信丸有錯但海光輪也有避開的義務』。
此一判決，對日後我的工作態度有頗大的改變，世上任何發生雙方意外事故絕對與雙方互動有關而不是單方的指控，這一點也真實讓我上了沒齒難忘的一課。
6、事後各船員近況
由於年少讀書時便一直不曾間斷地寫日記，使現對當時事故依然記憶深刻，事後各當事人除大部分年長已退休外，當時二管輪季壽山已當上輪機長二十多年，現任職臺馬輪輪機長；實習生鳳濤汕、陳基志、楊永立及江興華早已任職輪機長及船長多年，想必這一群當時剛從學校畢業學生永生難忘，也為我中華海員當年代艱辛努力工作有了美好結果。
(1)台湾海洋大学商船系教授
[1] 海洋大學商船系教授
